當前位置:聚美館>智慧生活>心理>

形容燜面好吃的說說

心理 閱讀(2.88W)
形容燜面好吃的說說

今天吃到了一碗燜面,它的口感讓我已經無法忘懷,從小到大吃了那麼多燜面,這一次是最好吃的,裏面除了有豆角肉絲以外,沒想到還有鮑魚,簡直是出乎我的意料,爲什麼我沒有早點發現這家的燜面那麼好吃,害得我前面那麼多年都白活了,爲了彌補我的損失,我決定以後每星期來兩次

端上桌來時,翻滾的熱氣撲鼻而來,聞一聞沒有想象中的清香,甚至還會被濃烈的香料味嗆到,一向喜歡清淡口味的我甚至感覺有些窒息。

吃下肚去,牛肉、青菜、白麪和湯料在胃裏翻滾,熱乎乎的且又暖暖的,有着奇異的溫馨,讓人沉醉在這芳香四溢的牛肉麪中。

只見大大的碗裏彷彿堆起了一座小山,有紅有綠,紅的是辣椒,綠的是香菜,還有滿滿的麪條和褐色的牛肉湯。

家鄉牛肉麪濃郁的麻、辣、香的風味總能使我食慾大增、回味無窮。

張開嘴,深深吸氣,就能聞到湯汁的鹹香,麪條的芳香,牛肉的鮮香,菜葉的清香。

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會帶着自己的食譜,他會藉助味蕾讓你時刻記得你老去的地方。

我出生在牧區,在八歲之前,我的味蕾銘記的食譜是奶茶、炒米、手扒肉。談論起美食,我的嗅覺會迅速開啟,腦海裏也會呈現出這樣一些畫面:炊煙裏夾雜着的牛糞氣味,阿爸阿媽牧羊歸來,身上帶着淡淡的艾蒿香味,爐火上開始慢火燉着的幹羊肉,屋子裏很快瀰漫着的熱氣,阿媽阿爸喝着茶,談論着羊羣和馬以及關於我成長的事情......

如果不是我八歲那年,家裏發生變故,我以爲這就是我來到人間的食譜。可惜一夜之間,我就像沙蓬草一樣被風捲到了陌生的他鄉。從此我的食譜以及故鄉漸漸變成了記憶裏的一種底色,終將爲另一道美食騰出了舞臺!

這道美食叫燜面!

我剛到學校的時候,整個人活在不安和驚恐之中,還沒有從家庭變故的厄運中解脫出來,每天卑微地像一縷無聲無息的風,小心翼翼地活着。

我的同桌是本地人,一開始也會跟隨其他同學一樣取笑我的口音和笨拙的動作,但是自從老師找他談過話之後,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我無比關照。他雖然話少,但會悄悄從家裏給我帶一個餅子或者搶着幫我去排隊打水,和欺負我的同學對着幹。但是我一點也不感激他,我隱約感覺他也知道我家庭變故的事情,那是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隱祕和自卑。

直到有一天週末,他悄悄伏在我的耳朵上說:他媽想請我去他家吃頓飯!他刻意把請字說的那麼充滿誠意。我答應了!

我們去了他家的時候,我遠遠地就看見,胖胖的他媽罩着一塊蔥心綠的圍巾,穿着水紅色的外套,靠在院牆向這邊張望。見我,彷彿早已經認識我一般,親切地撫摸着我的頭說:不當(可憐)死了,老命(寶貝),姨姨以後就是你的媽媽哦,你想吃甚了姨姨給你做!

雖然她用商量的口氣徵求我的意見,但其實早就定下做什麼飯,態度堅定地吩咐我的同學:三兒崽,抱柴火去,咱們給烏力吉吃燜面!

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間有一種美食叫燜面。

姨姨是走路帶風的那種,幹活利索乾淨,行雲流水,她說話的聲音像極了唱戲的樣子,鑼鼓喧天的感覺。

她一邊動作誇張地故作嗔怪地罵我同學:爬開哇,碰頭騎砍的,一邊和他兒子談論着一週來家裏發生的事情。說到開心的時候,一串銀玲般的笑聲震得盆碗都彷彿要共振的樣子。

那是我第一次發現幹活可以這麼喜慶和連貫,像一個技藝高超的自由體操運動員,我都看得目瞪口呆。談話之間,不知道什麼時候,已經挖回一碗醃豬肉倒入已經熱起來的油鍋裏,接着聽見一聲炸裂而密集的聲音,先前還凝固的白花花的豬油,轉眼間絳紫色的醃豬肉就清晰地呈現出來。

此刻,屋子裏已經被一種勾人心魄的香氣籠罩起來,我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觀衆,目不轉睛地盯着姨姨直直地看,心想,我的阿媽要是活着也應該是這種久別重逢的樣子,歡迎他放學歸來的兒子。姨姨大概覺察到我釘在她身上的目光,彷彿我給她送上去的鮮花和掌聲,低頭抿着嘴笑了,那是一種驕傲而充滿慈愛的表情。

她任由着醃豬肉在鍋裏跳脫,也不正眼看上一眼,又果斷地往竈裏添了一把柴火,突然彷彿想起什麼,麻利地徒手從鍋裏提了一塊豬肉扔在案板邊上,也不轉過身子看我們,大聲叮囑我同學:兒崽,瓷的哇,和你同學分得吃咯!

我平生第一次吃到那種被油炸到半乾不幹的醃豬肉,簡直無法形容那種感覺,一邊燙嘴般的哈着粗氣,一邊來不及咀嚼就咽肚的惋惜,生生地吃出一臉一臉幸福的淚花。

就在我們吃醃豬肉的空隙,姨姨變戲法似的調製好一碗由蔥薑蒜醬醋鹽混合的調料,在油鍋彷彿沸騰到頂點的瞬間,傾倒下去,瞬間屋子裏騰起一股熱浪,頃刻間滿屋子七香八味快速地鑽進了鼻孔、毛囊、甚至臉頰和手臂上,連衣服的皺褶裏都是這種香味。

就在我愣神的時候,姨姨麻利地轉身吆了一瓢水倒了進去,那隨時可以飛出鍋來的調料,瞬間變得溫順起來,聲音也低了下去。

姨姨真是藝高人膽大,即使這個時候,嘴裏還在連說帶笑地聊着張家的母雞在李家下了一顆蛋的閒事。談話間,這纔開始切已經削好的土豆、擰乾水的酸菜。刀就像長在姨姨手裏似的,特別像演唱會上鼓手炫技的階段。轉瞬間,將已經切好的土豆絲和酸菜絲,毫不猶豫地倒入鍋中,揭鍋的瞬間,又是一股熱浪,穿過姨姨的身影騰到我的臉上,我條件反射般的又開始舌尖生津,幾欲流了出來。

我原本以爲,以上一通行雲流水的操作,燜面的工程已經完成多一半,後來才知道,最有看頭的是和麪的環節!這也是燜面的核心和靈魂環節,也是檢驗一個人廚藝的關鍵環節。和麪的確是個技術活。水和麪的比例,手上的力道以及刀工纔是真正見證奇蹟的時刻到了,好的和麪手不僅時間快,而且必須做到面光、手光、盆光才行。拖泥帶水那是讓先前的工序大打折扣的。

看姨姨和麪和切面就是一種享受,豐滿的身體隨着和麪和切面的節奏一同律動。姨姨的額頭開始滲出密密的汗澤。即使這個時候,姨姨也沒有停止說話,好像說話纔是主要,而做飯就是隨手而爲似的。

姨姨問我:以前吃過燜面嗎我搖了搖頭,這好像更讓姨姨值得對我慈愛似得,笑得彎下身軀,可能自己也感覺這樣不妥,極力控制自己:那你們牧區吃甚了不能每天羊肉哇說完這話,姨姨好像爲自己的發現而沾沾自喜,又是一通銀鈴般的的笑聲。嗔怪地埋怨起我同學:以後,兒子,每週你給我把烏力吉帶回來,我給吃燜面!

那是我第一次吃燜面,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美食,簡直就是那種接近於香塌腦子的感覺!

至此,我才知道,人間有一道美食叫燜面,它是炒菜與蒸餅的混血,既有炒菜的貴族氣質,又不失蒸餅的平民氣息。尤其是醃豬肉和麪條做成的燜面,表面上看似皮骨兩離,其實內在早就如膠似漆。至此我才知道,燜面的魅力在於貌似清清爽爽,而實則是水火交融後的肥而不膩。輕輕舉上一筷,入口,乾爽而柔軟,倘若再有醃製肉的加持,簡直每一根麪條和酸菜絲裏滲透着加粗加黑的好吃兩個字。

也是從那一個冬日的午後,從此我胃裏的食譜和故鄉等同起來。在對故鄉美好的回憶裏,悄無聲息地添加了一鍋燜面,它活色生香地寄存着我對鄉愁和童年最美好的印記。也是從那天的下午開始,燜面成了我解決鄉愁和犒勞腸胃的必選食譜。我常常對外地的朋友炫耀,你若敢來看我,我就會用燜面,還你一副山珍海味的吃相。

從此以後,燜面是我悲傷時療愈的美食,也是我開心時慶祝的美味。任何以爲過不去的坎兒和無以表達的隆重時,沒有一鍋燜面解決不了的事情。尤其是大雪紛飛的冬日,熱氣騰騰地做一鍋燜面,就一碟爛醃菜,小飲二兩喇嘛哥攤帳酒,保準矜持和矯情的肚皮瞬間就變得服服帖帖、舒舒徐徐的。然後打個飽嗝,葛優躺在窗前斜斜灑下來的陽光裏,真是應了那句話:飯後躺一躺,賽如活神仙他娘娘!

有時候,在這種幸福的餘味裏,也會悄然睡着。夢裏,那些故去的親人和逝去的往事,漸漸清晰起來,每次夢中,都會顯現重逢的場景,我大汗淋漓地做着燜面,等着想念的人推門進來,或者整個山谷響徹了童年的笑聲和喚我乳名的迴響。